竭力忍受着身上覆盖的淤泥发出的阵阵腥臭,颇有点洁癖的艾格儿差点崩溃,为了要不要洗去淤泥内心着实挣扎了一番,为此,逻辑电路差点烧毁,最终艾格儿还是违背不了中心处理器镌刻的终极指令:为人类服务,因此即便是像艾格儿这样的高级人工智能在经过漫长的社会学习后也不会沾染上人类的劣根性和某些恶劣品质。所以当艾格儿的逻辑电路流露出要洗去淤泥,放弃救人念头的时候,伺服电机立即停止了工作,艾格儿就像是瘫痪了一般,立即失去了动作能力——直到最后,艾格儿完全摈弃了逃跑的念头,这才义无反顾地钻进了“沼泽人”的地面通风口。
狭窄的通道对于艾格儿来说就像是军事基地的隧道,既紧张又兴奋的情绪充斥在金属的“脑子里”一边前进一边自怨自艾:“怎么所有人突然都昏迷了呢?难道是'天幕'发出的δ射线?留下自己这个蹩脚的地铁驾驶员,甚至还没有弄清楚控制台上密密麻麻的按钮都是做什么用的,约那斯就人事不知了,好在地铁本身装置了各种安全设备,否则还不知道结果会怎样呢?现在想想,地铁或许是自己选择一头冲进沼泽里的,起码这样的停车比直接撞上岩石或者大树什么的更能保护车内乘客的安全。”一想到这,艾格儿那金属的“脑子”里竟然生出了一丝感慨“没想到连地铁都会思考了”。那么作为高级机器人,有什么理由放弃为人类着想呢?“只是,那些浑身漆黑、污浊,看上去邋里邋遢的,似乎是从沼泽里钻出来的家伙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搜刮了地铁里的东西倒也就罢了,连地铁里昏迷不醒的人类都掳了去,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为了方便联系所有人,艾格儿自动将语言系统设定为世界通用的汉语。本来艾格儿以为自己的工作就是为人类取一下报纸,泡一下功夫茶,哄一哄孩子,诸如此类。自从被詹妮弗设定了指纹后,艾格儿才意识到自己的“人生”恐怕将充满各种艰辛、冒险甚至生命危险。既然没得选择,那就只好沿着这条抗争的道路一直走下去。
通风口的岔道真多,艾格儿像是一只搜寻奶酪的老鼠一路小心翼翼,避免发出声响,谁知道那些奇异的“沼泽人”会怎样对付这么一个机器人呢?内置的生命探测器不时地发出轻微的蜂鸣,这让艾格儿很是恼火——对于这些长时间生活于地下的“人类”,谁知道他们会有些什么样的古怪想法?艾格儿可不想被他们像间谍机器人一样压成圆饼然后当成金属燃烧炉的燃料。可是一旦关闭了生命探测器,想要找到詹妮弗她们,那将真的像大海里捞针那般困难。
幽暗的地下洞穴里,冷光源发出的暗淡黄光下詹妮弗看见一张精致的面孔略显病态的黄色。矗立在头顶和四肢的泛着银光的长针微微颤动,微蹙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黄色的光有那么一刻忽然暗淡了下去,紧接着一明一暗的红光焦急地闪烁起来。
时而向下,时而向上,时而岔道纵横,也不知道向前匍匐了多远,艾格儿似只无头的苍蝇在这地下洞穴里茫无头绪。至于方向对不对,该走哪条岔道,只能凭运气了。突然闪烁的灯光吓了艾格儿一跳,好在既没有听见“抓住入侵者”之类的声音,也没有什么东西突然闯入通风管道。该死的生命探测器突然开始闪烁起来——透过通风口,艾格儿看见一间颇为宽敞的地下洞穴里装备着各种上个世纪的电子设备——四名身着黑色大氅,看不清面目的“沼泽人”站在一台老式的监控器旁指指点点,画面里沼泽地带的情景赫然入目——大片的沼泽边树木丛生,一列翻倒的地铁只剩下一节半的车厢在岸上挣扎,几个像是技术人员的天狼人拿着些不知名的设备围着地铁车厢不停地探测。大队的天狼人进入密林四处搜查。
艾格儿对监视器上的画面倒是没什么兴趣,前方的某处似乎传出阵阵轻声的呻吟,艾格儿的“心”猛地震动了一下——这么熟悉的声音除了詹妮弗还能有谁?于是迅速地向着声音传出的方向扑去。
一处狭窄的洞穴里,艾格儿终于看见詹妮弗躺在一处稍稍修整过的石台上,身上盖着张整洁的毛毯。一人披着黑色斗篷拿着发着银光的长针正往詹妮弗头上扎去——“这是做什么?逼供吗?还是对犯人的折磨?太残忍了。”艾格儿心想。
眼看针尖快要触到詹妮弗的皮肤,艾格儿再也不能遵循不与人类发生冲突的原则,冒着逻辑电路被烧毁的危险猛地从通风口冲了出来:“住手!不准伤害她!”紧接着撞歪了黑色斗篷持针的手。
“呀!”一声尖锐的女声,黑色斗篷吓了一跳,待见是一台比拳头还小的满身泥泞的机器人双眼闪着敌视的目光警惕地盯着自己,不由哑然失笑:“机器人?要么站在一边,要么出去,不要挡着我给病人治疗。”
“治疗?”半信半疑之间夹杂着几分尴尬和几分敬意:“您会针灸?”。
黑斗篷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骄傲。艾格儿这才发现黑色斗篷下是一张稍显苍白,但五官很精致的年轻女性面孔。
“可是,针灸不是已经失传了吗?”
“针灸从来就没有失传过,包括中医传承了几千年的文化和技术自有他生根发芽的土壤。那些愚蠢的砖家叫兽们用量化的数据来管理中医,使得中医不得不隐藏于民间,但是民间的中医从来都没有停止过探索和为人类服务。”说着,黑斗篷的针快速地刺入了詹妮弗的人中,单手快速捻动起来。
艾格儿不置可否地退到一边,眼睁睁看着细长的针就那么扎入詹妮弗的皮肤,艾格儿可不懂得什么怜香惜玉,几乎有种冲上去将黑斗篷暴揍一顿的冲动。然而,接下来,伴着又一声熟悉的呻吟,艾格儿分明看见詹妮弗的眼睛眨巴了几下,然后缓缓地睁了开来。艾格儿那金属的脑子里突然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想哭又想笑,而且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或许这就是感动,艾格儿心想。
“Eiger!”詹妮弗这声虚弱的呼叫几乎让艾格儿流泪——如果涂教授为他设计了流泪这个功能的话。
“哦,感谢上帝......詹妮,你醒了。”艾格儿突然有些语无伦次,作为一个标准的无神论者,一个由金属和塑料制造而成的机器竟然会说什么“感谢上帝”之类的话,连艾格儿自己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詹妮弗带着初醒的迷茫:“艾格儿,这是什么地方?”眼见持针站在面前的黑斗篷,詹妮弗竟然莫名其妙地感到几许亲切,或许还有几丝敬畏,颇含恭谨地问道:“您是......”
黑斗篷永远是那么一副心如止水的样子,面含微笑道:“这里是暗黑森林,我是X.Z汀娜,我们是一群……”语调稍稍低沉了一些“被世人遗忘的山野乡民。”
“我的同伴,他们......”说着开始挣扎着想要起来,但是双腿像是钉了钉子一般,略一动弹,双腿就立即感觉沉重、酸困,难受得不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盖在身上的毯子滑落了下来,詹妮弗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没有穿衣服,而胸口、腹部都扎着亮闪闪的银针,詹妮弗俊俏的脸颊顿时一阵阵地发热,一阵接一阵的头晕又将她推倒下去,黑斗篷顺势又将毯子盖在她的身上:“你的衣服是我脱掉的,为了方便针灸。至于你的同伴,他们都很好,如果你想要早点看到他们,那你最好先躺下来好好休息一下,那么说不定今天晚上你们还能坐在一起共进晚餐。和你的机器人好好聊聊吧,这年头机器人比人更有人情味。”似有无限感慨,揭开盖在她身上的毯子,略一旋转,随即拔掉詹妮弗身上的银针,叹了口气转身缓缓离去。
詹妮弗目送黑斗篷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想起没穿衣服,“好在艾格儿仅仅是个机器人而已,不然就太尴尬了。”詹妮弗心想。回手在身侧摸到了自己的衣服,迅速套在身上,转头道:“艾格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辐射,”艾格儿郑重地答道:“天幕除去强力的电网和死亡射线,最要命的就是δ射线对有机体的组织破坏。通过天幕的时候我和量子接收器同时探测到了极强的δ射线。”
“所以天狼人正进攻的时候突然就逃得无影无踪了,δ射线对他们也能造成伤害,而我们就成了受害者。”詹妮弗若有所思道:“艾格儿,你是怎么到这儿的?这里的人看起来倒很友好。”
艾格儿心有余悸地告诉詹妮弗:刚计算出天幕的密钥,甚至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下,约那斯就晕倒了,而第一次坐地铁的艾格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操控高速运行的地铁,只好任由他急速冲过天幕,然后自动运行,直到面前出现了大片的原始森林和悬崖,相信是地铁上装置了自动安全装置,所以在地铁运行不稳定,随时可能坠入悬崖的时候,地铁自动选择冲入了原始森林,撞断了不计其数的树木,打了无数次滚后一头栽进了密林的沼泽里。系着安全带的人们倒还好,艾格儿自己被撞得七荤八素,差点没把电路撞断,最后的沼泽缓冲了地铁的惯性,淤泥摔了艾格儿一身。
略顿了一下,艾格儿接着告诉詹妮弗:地铁刚开始下陷的时候车门传来一阵响声,然后就看见一二十个全身,连头脸都包裹着似是苔藓之类东西的“人”默不作声地开始搜刮地铁里每一样能拿走的东西,最后将陷在淤泥里的人也抬走。艾格儿自己躲到淤泥里,没被他们发现,然后远远跟着这些人绕过沼泽,进入密林,到达一处乱石嶙峋的悬崖,然后消失在那片参天的古树和灌木丛下。为了避免被他们发现,艾格儿忍着没有洗掉身上的淤泥,直等到晚上才慢慢靠近那处山崖,却发现四处乱石嶙峋,根本就没有入口,只得东寻西找,最后在山洞外一丛杂乱的灌木中找到伪装成枯树根的通风口,一路上上下下,不停地进出不同的山洞,最后才到达这里。
艾格儿似乎有些不善言谈,当然,这恐怕跟他的主人有关,一番交谈过后艾格儿和詹妮弗都陷入了沉默,艾格儿在想些什么,我们不得而知,谁知道一个金属和塑料制造的机器跟人类的想法会有些什么不同呢?詹妮弗回想起这几日的经历,内心时而波澜起伏,时而温柔祥和,最令詹妮弗感到惊奇的是充斥在内心的竟然还有不屈不挠的坚毅......
地下世界的另一处洞穴,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眼,眼前一片漆黑,强森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这才彻底清醒过来,若不是耳朵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强森甚至感觉不到其他生命的存在,使劲揉了下眼睛,依稀有两个黑影消失在前面的洞口。强森摸了摸脑袋,又在身上摸索了一阵,发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而且伤痛似乎都没有了,于是挣扎着爬了起来,触手处摸到了自己的衣服,遂迅速套在身上,这才发现处身于一处粗糙的石穴,好在西方人的胆子大,又天生具有探险精神,倒不怎么害怕:“约那斯......维克多......小豆子......”
“强森?”黑暗里传来熟悉的呼叫。
“鲍里斯!”强森感到一阵欣慰。
“强森!”
“鲍里斯!”
“詹妮!”
突然之间那些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似乎从天而降,黑漆漆的山洞竟然突然就有了些许生气。
“怎么回事?”
“哦,见鬼,我的衣服呢?”
“......”
一阵嘈杂之后大家似乎都摸到了自己的衣服,迅速穿好后就听诸葛先生问道:“大家都还好吧?所有的人都在这吗?”挨个儿报名后,结果发现少了约那斯和刚刚加入一起作战的詹妮弗。
在诸葛先生清点发现少了詹妮弗的时候,伍志轩内心突然出现了极度的惶恐和伤心——老杰斐逊因他而死,现在詹妮弗又失了踪影,如果詹妮弗有什么不测的话,那么在这陌生的时代和地方自己是否还有活下去的理由和勇气?
忘了身上的疲乏,意识像是突然被冻结了一般,浑浑噩噩的伍志轩起身摸索着跌跌撞撞沿着山洞向前走去,极静的山洞里轻轻的脚步声打断了其他人的交谈。
“谁?”
“伍,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但是所有人都听出来传出来的脚步声正是在刚才“伍”所在的石穴附近。
“伍,你要去哪儿?快回来!”
强森想要去拉他,不想一头撞在石壁上,两眼直冒金星,却听见“吱呀”一声,像是一扇久不开启的木门被打了开来,隐约有光线射入,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慢慢前行。
光线,多么美好的一件事物,犹如窒息的人突然得到了氧气的滋润;冻僵的身体突然接受了阳光的爱抚。深处黑暗中的人们像是突然得到了神的指引,迅速起身想要向“光明”追逐而去。只是大家都失了武器,在这神秘的山洞里,谁都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陷阱和人物在等待着他们,因此大家都小心翼翼,形成探索队形:鲍里斯和维克多在前探路,强森断后,诸葛先生带着小豆子居中调度,迅速追上了伍志轩,并将他夹在了队伍的中间。
缓缓行近破旧的木门,昏暗的灯光下两个黑衣人竟似凭空冒出来一般,突然站在了众人的面前——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是这样的山洞,这样的灯光,这样的黑斗篷为他们凭添了几分神秘。
是敌?是友?傻傻分不清楚。
“几位,请跟着我们!”两位黑衣人倒像是经过了多次的演练一般,轻车熟路,一人开口说话,一人半躬着身子做出“请”的姿势。
是福是祸?是吉是凶?没有人知道。不过既然在别人的势力范围,只要此间的主人没有露出敌意,猎狼者们自然客随主便了。
心下颇有些忐忑的众人跟着两位黑衣人穿过狭窄的蛛网般的地下通道,一路上总感觉被人跟踪,或者说是监视,然而转头时却半个人影也无。经过的山洞门楣上挂着各种精致的木牌以及崭新的对联,木牌和对联上手写的小篆圆润平和,有着浓重的象形意味。诸葛先生一看就知道此间的主人对中国的传统文化有着极深的造诣。
宽阔的地下世界犹如老北京的街道四通八达,但是你却不知道你走上的“道路”会将你带向何处。
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的岔洞,上上下下几何?偶尔耳边传来隐约的乐声也不真切,不知道是不是幻听。如果不是熟悉地下世界的人指定会像猎狼者们一样早就迷糊了。
一路无语,默默地跟随黑衣人来到一处宽阔的摆着一张足有十来米长的长条桌,周边摆满了手工木椅,貌似会议室的山洞,詹妮弗竟然早就等在那里,一眼看见伍志轩他们过来:“伍......”一种强烈的亲切感瞬间充斥全身,詹妮弗快步跑到伍志轩身边张开双臂紧紧拥着他。
看见詹妮弗的那一刻伍志轩的精神为之一振,整个人似乎突然清醒了过来。这个来自二十世纪初的中国人显然依旧保持着那个年代普通中国人所固有的含蓄,所以被詹妮弗紧紧拥抱着他的时候,伍志轩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一张国字形的脸庞顿时涨得通红。直到詹妮弗温热的泪水浸湿了肩膀,伍志轩才僵硬地伸手抚了抚詹妮弗的卷发:“詹妮!”
“嘿,詹妮,见到'伍',把我们都给忘了?”尼古拉斯.强森的玩笑令伍志轩更加尴尬不已。
“嗨,强森,很高兴见到你!”詹妮弗热情地与强森击掌后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嘿,维克多!”
“嗨,鲍里斯!”
“诸葛先生!”
“哦,还有你,可爱的帅小伙。”
分别与大家拥抱过后詹妮弗才突然发现少了约那斯:“约那斯呢?”
重逢后喜悦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众人的脸上。
“约那斯没有和你在一起吗?”小豆子问道。
“不,我醒来的时候只看见艾格儿和X.Z汀娜,却没有见过别人。”
“两位!我们还有一位同伴,不知......”诸葛先生面向黑衣人问道。
“汀娜是谁?”
“对不起,各位!”不知什么时候X.Z汀娜竟然已经站在了众人的身后:“我们打开沉陷的车厢门的时候,只找到了你们,生命探测器没有探测到其他人的生命迹象,除了一些天狼人的尸体和残肢断翅,也没有发现其他人类的痕迹。如果你们还有其他同伴的话,那么很抱歉,他可能已经跟随沉陷的车头陷进了大沼泽了。”
众人面含悲戚。
“可怜的约那斯......”虽然认识的时间确实很短,可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战友之间那种真挚的感情却难以磨灭。
强森很想要讲几句俏皮话以淡化大家的悲伤,可是在这神秘的地下世界里,甚至都不知道迎接大家的下一秒会是怎样的命运,强森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开场白来开始自己的插科打诨。
一阵悲伤的沉默过后,一位留着山羊胡子的老人精神矍铄,跺着方步走了进来,面上永远是那么一副不卑不亢的浅笑,双手一拱,深深鞠下一躬:“对不起各位,山野地下俗事缠身,怠慢了各位贵客,还请海涵,老朽在此向各位致歉。”
很显然,在座的外国人以及一千多年前受教育程度很低的伍志轩面对这样文绉绉的对白有些不知所措,遂一齐望向诸葛先生。
诸葛先生也是双手一拱,鞠下躬来:“贤主人客气,我等亡命,得贤主人相救,再施以杏林妙手,相谢尚且不及,何敢生怨。”
“好说,好说!鄙处山野沼间,早为避世隐居于此,近有天狼人为害,更轻易不出沼林,今得贵客驾临,古语有云‘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不问各位身份,各位也不必相询沼林琐事,只管在此休养,以待体内余毒散净,今正值除夕之夜,略备薄酒,望各位不弃,一齐小酌如何?”
“如此叨扰了!”
山羊胡子站在门边伸出一手做出请的姿势,诸葛先生略一躬身:“贤主人先请!”于是两人并排前行,伍志轩、詹妮弗他们紧随其后,一路只觉得道路似乎渐宽,而且张灯结彩,洞顶和墙壁挂满了鲜花、彩带,人逐渐多了起来,大家面上都带着幸福的笑容,小孩子手里拿着窗花、布偶跑来跑去,可惜没有烟花,当山羊胡子一行经过时,大家都友好并略含尊敬地向他们打招呼。
宽阔的礼堂摆了上百张餐桌,数以千计的地下居民齐聚一堂,在缺乏交流,人际关系如此冷漠的公元三千年,如此热闹的场面,夺人的气势令来自终结点的猎狼者们瞠目结舌——谁会想到在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几乎归于零,再加上天狼人的高压政策,现在的人们基本形同陌路,聚会与交流成为奢侈的时代,在这山野沼林的地下世界竟然还会有这么一群人像一家人一样齐聚一堂,其乐融融,一齐迎接新年的到来。
桌上的菜品简单精致,自酿的果酒飘着诱人的香味。只不知他们的食材是从何而来的?
热烈的气氛感染着猎狼者们,放下所有的包袱,放松心情,很快融入地下居民的快乐当中,大家开始大快朵颐,杯杯果酒入口,所有人都热情洋溢,大厅正中缓慢升起直径约有两三米,雕工精美、气势恢宏的九龙柱。继而柱顶的龙珠开始放射出五彩斑斓的光线,大家犹如置身于巨大的室内保育室,庄稼在人工照明下茁壮成长,动物在人工草原上自由放牧,快乐的蝴蝶在身边飞舞,河流潺潺从身边流过,“夜幕”下灿烂的烟花在头顶绽放,璀璨的星河在“天空”流淌......
久违的和谐与快乐令猎狼者们沉醉其中,一顿丰盛的晚餐过后沉沉的睡眠令大家倍觉轻松。
一边休养的时候詹妮弗与X.Z汀娜结成了姐妹,两人几乎天天都在一起,形影不离,詹妮弗跟汀娜讲述“终结点”的生活以及伍志轩的故事,汀娜领着詹妮弗走进了针灸和中药的世界,每天高强度的武术、格斗技巧以及枪械、射击等训练,再加上针灸和中药的调理,詹妮弗的体格愈加强健,而且意志更加坚定,可以说跟以前只能在老杰斐逊和后来的伍志轩的庇护下生活的詹妮弗相比,简直是脱胎换骨了。
同样,落后于现代人的伍志轩在这段时间里也没有闲着,一边学习机械、电子知识,了解各种枪械的结构,恶补现代科学技术,一边跟着诸葛先生和山羊胡子学习中国武术和格斗术,时不时地还会和两位老人讨论一下某场战役敌对双方的战略战术以及正误得失,有时候伍志轩提出来的战略观点或者战术设想颇令两位老人叹服。
闲暇下来的时候伍志轩也会和强森、小豆子他们聊聊天、开开玩笑,伍志轩脸上的笑容明显比以前多了,而身上的棱角也在慢慢消失。直到某一天詹妮弗惊喜地发现伍志轩竟然也会和她开玩笑,并且不再像以前那样木讷了,偶尔还会向她嘘寒问暖。
鲍里斯和维克多是两个木头人,每天除了训练几乎不干别的什么事情,诸葛先生跟着山羊胡子每天打坐,修身养性,偶尔伍志轩、强森会和詹妮弗带着小豆子或者詹妮弗会和汀娜一起散步。
这是怎样一个世界呀?头顶苍穹,白天的时候“阳光”充足,令人心旷神怡,夜晚的时候“繁星”点点,更绝的是随着日期的更替,“空中的月亮”竟然也有“阴晴圆缺”。脚下芳草萋萋,巨大的玻璃幕墙后是围着栅栏的草场,牛羊散漫地吃着草;是透明清澈的鱼塘,鱼儿在悠闲地游荡;是硕果累累的果园,隔着厚厚的玻璃,似乎都能闻见浓郁的果香;是“一望无际”的庄稼地,在“微风”的轻抚下,掀起一波又一波的绿浪......
玻璃幕墙后工作的人们按不同的工作穿着不同颜色的工装,看见有人走过,他们都会微笑着抬起头来友好地打招呼。工作结束后大家都集中到礼堂就餐,然后三五成群地上书店看书,或者去酒吧喝一杯,或者去电影院看看电影,或者到健身房锻炼身体......唯有X.Z汀娜在大家休息的时候比较忙碌——作为地下世界颇受人尊敬的医生,这个时候总有些人会因为头疼脑热,或者消化不良,或者肩酸腿痛什么的之类毛病来找她寻求帮助,除非是非常棘手的急诊,汀娜需要请示自己的父亲——山羊胡子,不过,那也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唯一的麻烦是地下世界的药物极度匮乏,虽然汀娜也曾试图在“地里”种植药材,可是,人工种植的药材总是不能比肩大自然的恩赐,效果每每要打折扣,所以每当这个时候,汀娜就会取出自己的工具箱,或针,或灸,或点穴推拿,通常绝大多数人都会即刻轻松起来,然后经过几日的调理逐渐康复,对于某些麻烦一点的问题,汀娜也会配上一些药物来用,这样,虽然条件是差了点,但是,日常的疾病基本不会对地下世界的人们造成什么威胁——即便偶尔也有因为条件限制而无法处置的病人,地下世界也能靠长期住在城市里的“潜伏者”的安排,及时到城市去治疗。
猎狼者们有时候也会跟着大家下地去收拾庄稼,修剪果树,虽然猎狼者们都那么健壮有力,可是侍弄起庄稼、果树却洋相百出,每每引得大家侧目,甚至有时候因为损害了一些植株,而令得老人们几乎痛心疾首——要知道,地下世界的庄稼和果树其珍贵程度丝毫不亚于太空舱的氧气,沙漠里的水源,以至于猎狼者们这时候就像是犯了错的孩子,滑稽的样子更是惹得大家好笑。詹妮弗最喜欢的便是和汀娜一起去“牧场”放牧,抚着柔软的羊毛,像是持着蓬松的云朵;背靠着伏地的老牛,像是儿时偎在老杰斐逊结实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