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000

一炬星火焚古今,青龙山骨埋忠魂。
————舟上主人•著
目录

第十一章 寻找水晶头骨(二)

驻扎在黄金镇的税务官显然已经注意到了废弃工厂里这几日不同寻常的热闹——各个飞行器修理厂经验最老到的老师傅带着徒弟们来来往往运送着各种设备,夜以继日的工作更加衬托出黄金镇的颓废。   一经打听,税务官就怀疑天狼人和驯化者全球通缉的几个地球人十有八九就是黄金梅丽号的买主,不过,黄金镇属于大大小小数十个贩毒集团的地盘,就连天狼人也不敢轻易涉足,何况暂时还不能确定这几个人的身份,一旦惹恼了黄金镇的毒枭,别说在这里立足了,恐怕明天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当黄金梅丽号既不刻意隐藏也不招摇地从废弃工厂起飞的时候,税务官直接向驯化者总部报告说经过自己一番努力,当然其间不乏惊心动魄地斗智斗勇,几经出生入死,最终发现这几个购买飞行器的人颇似那几个危险的通缉犯,他们的飞行器已经飞离黄金镇,勇敢的驯化者现在出动空中力量必定能够拦截云云。
  本来詹妮弗打算请这些机械方面的专家顺便再复制一个艾格儿,可是这些老于世故的家伙一听说是人工智能,全都作无奈状,表示自己只是机械工,对于集成电路和编程这些工作都是门外汉,让詹妮弗还是另请高明吧云云。詹妮弗只得买了些看似有用的零件,打算有机会再做此事。
  重新散发青春活力的黄金梅丽号轰鸣着从废弃工厂升空,当然,要进入超音速飞行还需要一个过程。汀娜娴熟的技术令被临时拉来担任副驾驶的詹妮弗颇为惊讶。
  青葱的陆地渐去渐远,从来没有体验过高空飞行的伍志轩有点头晕,不过这种不愉快的感觉很快被舷窗外奇异的景色对视觉的冲击所代替——棉花般的云海,金色的地平线,蔚蓝的海洋间镶嵌着块块形状各异,或黄或绿的陆地,似莫奈的绘画,似快乐的涂鸦,慢慢缩小,逐渐远去。
  快乐的小豆子颇有点兴奋,像个激动的猴子在机舱里窜来窜去。正襟危坐的普金兄弟面无表情,既不在意窗外的景色,也不说话,犹如两尊现代派的雕像。强森戴着墨镜,塞着耳机,端着咖啡,十足一副嬉皮士的架势。
  詹妮弗面前的仪表盘运行平稳,从黄金梅丽号升空开始,示波雷达就如湖面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二十分钟后示波雷达捕捉到了两个不断靠近的飞行物体。这令詹妮弗颇为紧张:“汀娜,我们被盯上了。”
  汀娜紧紧盯住示波雷达足有两分钟:“是两艘河马旋翼飞船,体积和重量起码超出我们三倍。詹妮,看来我们要做点什么了。光致偏振护甲打开!”
  “收到,光致偏振护甲打开!”
  “伙计们,我们遇到麻烦了,全体打开安全服的恒压装置,系上安全带,全舰无线电静默!”
  “见鬼,就不能让人安安静静地喝杯咖啡?”强森一边牛饮般一口喝掉手里的咖啡,将杯子放进座旁的扶手箱里,一边手忙脚乱地按下安全服的调压按钮,安全服迅速充气,头盔上的护镜自动放下,将黄金梅丽号里的每位乘客打扮得宇航员相似。
  “收到,全舰无线电静默。”
  “高度下降一万米!”汀娜一边下着指令,一边轻推控制杆,同时紧盯着仪表台上的指针。
  “收到,高度下降一万米。”詹妮弗在汀娜推下控制杆的时候同时调整了动力输出数据。
  黄金梅丽号剧烈地震荡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正常,伍志轩和小豆子突然感到一阵头晕,整个人似失重了一般,如果没有安全带的束缚,座舱里的乘客们恐怕都会飘到天花板上去。
  詹妮弗目不转睛地盯着示波雷达,两个迅速靠近的光点像波浪吞噬的石子瞬间消失。
  “我们摆脱他们了?”詹妮弗松了口气,似乎又不太确定。
  “恐怕没那么简单。”汀娜依然紧蹙的眉头告诉詹妮弗她可没那么乐观。
  詹妮弗正想问些什么,舷窗外突然亮起的红色强光将整个驾驶舱照映成明亮的橙色。
  示波雷达上消失的光点毫无征兆地突然显现在詹妮弗面前。
  “他们追上来了。”
  汀娜没有说话,纤柔的手指一边在控制台上急速地操作,一边向上拉推进杆。
  黄金梅丽号犹如一条水下的游鱼机敏地躲避着致命的鱼叉,不时掠过的激光束从光致偏振护甲表面流过,像一道道闪电,将黄金梅丽号照得格外绚丽。
  “詹妮,护甲温度是多少?”
  “摄氏372度,温度正在持续上升。”
  “看来我们必须要反击了,如果温度超过摄氏550度,光致护甲就有损毁的危险,那样我们将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之下。”
  “敌人距离我们多远?”伍志轩不知什么时候进了驾驶舱。
  “二十六千米。”
  “我们的速度是多少?”
  “1.2马赫。敌机的速度比我们稍快点。”
  “好的,听我说,汀娜,我们必须绕到敌机后面,然后出其不意地打击他们。”
  “问题是黄金梅利号没有配备远程火力,这样的距离中程激光火炮根本就不能对他们构成威胁。而且他们还一直咬着我们,我们怎么能绕到他们后面?”
  “我们给黄金梅丽号制造一个隐蔽所怎么样?”
  “怎么制造隐蔽所?”
  “我们可以制造一场浓烟,然后急速减速,敌机的重量是我们的三倍,理论上他们的急停距离起码也是我们的三倍,那么接下来我们就有机会做些事了。”
  “就是说当我们急停的时候,敌机就算马上急停也会因为惯性的关系继续向前行驶超过我们急停距离的三倍,然后在躲避浓烟的时候会从两翼超过我们。而且在强红外线的干扰下,他们也无法准确定位我们的位置。”詹妮弗恍然大悟。
  “詹妮,后上三十度投射逃生舱。”
  “等等,我们先放点道具。”伍志轩迅速回到座舱,然后座舱内的乘客奔赴黄金梅丽号的各个角落,将一罐罐的航空煤油、矿物燃料、金属燃料塞进逃生舱里。
  “后上三十度投射逃生舱。”汀娜命令道。
  “收到,后上三十度投射逃生舱。”早已摩拳擦掌的詹妮弗按下投射按钮,逃生舱似古代打仗时投石机射出的石弹划出一条平滑的弧线与耀眼的激光在黄金梅丽号的后上方相遇。猛烈的爆炸令黄金梅丽号起了一些震荡,汀娜适时地关闭了黄金梅丽号的引擎,强大的惯性使黄金梅丽号仍按原来的航线继续滑行。浓烈的黑烟裹着熊熊燃烧的火球张牙舞爪地向外膨胀,似地狱的恶灵要将面前的事物吞噬。追击的敌舰一左一右一个漂亮的侧滑从面前正坠落的火球旁掠过,将火球和浓烟掩映下的黄金梅丽号抛在身后。
  敌舰掠过的刹那,汀娜毫不犹豫地按下引擎开关,黄金梅丽号再次震荡了一下,然后轰鸣着追了上去:“开火!”
  “收到,开火!”詹妮弗按下激光火炮的开关,一串串耀眼的激光像划过夜空的流星一中敌舰引擎,一中敌舰底舱。一艘敌舰拖着长长的黑烟,滑行一段距离后像是坠落的陨石,一头栽了下去。另一艘敌舰摇摇摆摆挣扎了一阵,勉强稳住了舰身,然后迅速降低高度,恐怕是要找地方迫降了。
  詹妮弗紧盯着的示波雷达上那两个光点终于如石沉大海,彻底地消失了影子。
  汀娜坐在驾驶位上长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突然有些刺痒,脱下头盔的时候才发现出了一身大汗。
  汀娜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敌舰没有开启光致偏振护甲,甚至连防护翼板都没有打开,否则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击落?
  “不过,管他呢,谢天谢地,还好他们没有开启护甲。”汀娜想。
  “他们太轻敌了。”伍志轩想。
  短暂的空中竞逐过后,接下来的旅途异常平静,天狼人和驯化者的飞行器再也没有前来捣乱,这令伍志轩很有些不解——无论从技术还是设备以及人员的配备上,天狼人和驯化者都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怎么可能放弃对他们的追逐和报复呢?
  黄金梅丽号沿着北纬三十度一路向东,穿过浩瀚的云海,跨越整个太平洋,美洲大陆葱葱郁郁的植被似碧绿的宝石镶嵌在印象派的雕刻作品之上。
  根据梅丽弄来的高分辨率电子地图,汀娜决定在尤卡坦半岛上密林包裹着的一个原始部落降落——据说这里曾经流传过水晶头骨的故事,而且他们与文明社会曾经有过一些接触。
  “詹妮,确认坐标。”
  “坐标已确认。”
  “能量输入递减,降低飞行高度。”
  “能量输入递减设置完成。”
  汀娜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面前仪表盘摆动的指针,手里握着控制杆缓缓向下推去。
  黄金梅丽号似捕食的鹰隼,疾向地面掠去,划过柔软似雪的云层,海洋和大地似张开双臂迎接孩子的母亲,等待着离家的孩子扑向自己的怀抱。蔚蓝的大海似半透明的蓝玻璃扑面而来:“伙计们!系好安全带,五分钟后着陆。”
  座舱内窸窸窣窣忙碌了一阵,弯弯曲曲的海岸线迅速明朗,原始森林覆盖的大地一片碧绿,似一只绿色巨人迈出的大脚。
  “着陆引擎开启。”
  “着陆引擎开启,距地面一千米。八点位置有片平地,定位完成,准备着陆。”黄金梅丽号顿了一顿,像是撞上了巨大的弹簧一般,座舱内的乘客因为惯性被紧紧压在了座椅上。
  “五百米。”
  “三百米。”
  “二百米。”
  “一百米。”黄金梅丽号一改之前风驰电掣般的速度,缓缓下降。
  “五十米。”
  “二十米。”
  突然一缕白光一晃而过,通过舷窗照到了伍志轩的脸上,伍志轩透过舷窗向外望去,看见一个人的身影在林中跑过,然后消失在密密重重的树林之中。
  着陆引擎喷射出的气浪将林中的的树木吹得摇摇摆摆像是喝多了的醉汉,难以稳住自己的身体。
  舱门打开的刹那,难耐的燥热迎面袭来。
  一个人的身影迅速隐入茂密的丛林。
  “是个孩子!”詹妮弗道。
  “原住民!”汀娜答道。
  “见鬼!”一头虎视眈眈的天狼犬毫无征兆地从林中跳了出来,差点将强森扑倒。
  先前跑过的孩子敏捷地爬到一棵不知名的树上。
  天狼犬的战斗力虽然强悍,但是在经过数次战斗成长起来的猎狼者眼里也不过是动作敏捷一些的畜牲而已。
  强森从靴子里拔出作战匕首,挑衅地冲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畜牲扬了扬武器:“嘿,来呀,你这畜牲!”
  天狼犬像颗流星般疾冲过来,强森猛地向前跑去,突然一个翻滚,仰面竖起手里的匕首,一阵劲风拂过,天狼犬往前冲过了有十几米,然后重重摔在地上,内脏流了一地。
  一切归于平静。
  原住民孩子被强森一刀刺死天狼犬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虽然有点怯怯地,仍从树上爬了下来,远远地看着他们。
  “嘿,你从哪儿来?”詹妮弗问道。
  那孩子没有吭声。
  “Oh,who are you?”
  仍然没有回答。
  汀娜从背包里取出一袋面包,撕了一半递向那孩子:“这个,给你!”自己吃起撕下的另一半来。
  那孩子犹豫了一下,怯怯地走向汀娜,试探着伸了两次手,这才接过那块面包,先放到鼻子下闻了一下,诱人的香味令他垂涎欲滴,再也顾不得什么戒备,张口大吃起来。
  一路上,詹妮弗总感觉有人在盯着大家,四处望去除了数不尽的树木和足有一人高的杂草,却什么也看不见,更别说有人了。
  踩着柔软的沙滩,踏着凉爽的海浪,煦暖的海风吹在脸上,那份惬意令人心醉。强森一改往昔嬉皮士的样子,像是回到了童年,和小豆子跟着那原住民孩子来回追逐嬉戏。汀娜和詹妮弗轻踏过细腻的沙子,任海浪涌过足面,任海水轻抚肌肤。伍志轩和普金兄弟走在后面警惕地注视着森林里的动静。
  “喔唔喔喔唔唔……”林中突然传出一阵语声,紧接着四面八方都有同样的语声呼应。
  那原住民孩子丢下强森和小豆子跑进树林里失了踪影。
  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拨草声传来,浓密的草丛中站起一位光着上身,头上戴着雉羽头饰,脖子上挂了大大小小一串不知什么动物牙齿的魁梧男子一手持矛指着伍志轩他们,一手拉着那孩子,表情严肃地盯着伍志轩,用他们自己的语言不知在说些什么。
  那孩子似乎在与他争辩,却被粗暴地打断了说话,满怀敌意地盯着面前的外来者。
  “Any body can speak English or Chinese?”伍志轩问道。
  草丛中站起来了更多赤裸上身的男子,手里的长矛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白光。
  “你们是谁?”那男子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汉语,令伍志轩颇感惊异。
  “我们是朋友。”
  “你们来干什么?”
  “我们没有恶意。”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那男子举矛向前虚刺了两下,语言颇不友善。
  后面草丛里站起的人像是呼应一般同时举起手里熠熠生辉的长矛嗷嗷大叫,声势颇为惊人。
  “好吧,”略犹豫了一下,伍志轩与其他队员相互交流过眼神后道:“我们听说这里出现过水晶头骨。”
  “你们这些恶棍!”那男子将手里的长矛往后一扬,作势要投出来,身后的人见他的动作,像是训练过一般,也都将矛扬过肩后。一场冲突似乎在所难免。
  “在被扎成成刺猬之前赶快离开这里……”,像是突然被什么噎住了一般,近乎咆哮般的吼叫戛然而止,原住民男子一脸震惊地望着伍志轩身后,那表情像是受到了突然窜出来的怪物或者鬼魂的惊吓,令伍志轩不由一阵愕然。
  显然,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诡异的气氛,猎狼者们转身看见身后平静的海面猛烈地翻滚,然后一个足有千余米长的庞然大物挣扎着浮出水面。
  “鳄龟机甲战舰!”
  “跑,找隐蔽!”猎狼者们迅速向岸边的巨大岩石冲去。
  敌舰上的声波炸弹从猎狼者们身边穿过,伍志轩甚至感觉到了声波震动下肌肉的颤动。
  岸边的原住民在敌舰的攻击下乱成了一锅粥,声波炸弹掀起的气浪将岸边的人们震得飞了起来,然后重重摔在灌木丛中。那原住民孩子直接摔在了小豆子的旁边,小豆子俯身抱起那孩子就跑,一个箭步奔到了大家藏身的大岩石旁,不停地喘气。
  数十只登陆艇风驰电掣地冲向岸边,猎狼者们掩在岩石后伺机向登陆艇射击。
  不断有敌人的登陆艇被击沉,落水的天狼人扑棱着翅膀挣扎一阵过后慢慢沉入大海。更多的天狼人伏在登陆艇上向岸边还击,耀眼的光子束像密集的大雨劈头盖脸而来——没有找到掩护的原住民不停地倒下。
  先前跟伍志轩对话的原住民似被激怒的野兽,红着双眼,也不顾敌人的攻击,举着手里的长矛向敌人冲去。
  “找死吗?”强森的话音未落,就听那原住民一声闷哼,重重摔倒在地。
  伍志轩从岩石后斜冲上去一把将他扑倒,然后在维克多和鲍里斯的帮助下将他拖到了大家藏身的岩石后面,右下腹显出一个焦黑的孔洞,詹妮弗立即取出蛋白凝胶,对准伤口灌注进去。不想这家伙颇为悍勇,再加之力气颇为不弱,挣扎着要爬起来冲上去跟天狼人拼命。颇有些不耐烦的强森照他颈侧就是一掌刀,野兽一样挣扎的原住民男子顿时委顿下去,失了知觉。
  “撤,撤!”汀娜和詹妮弗边退边向敌人还击。伍志轩和普金兄弟护着小豆子,架着那位原住民男子在强森的掩护下跟在汀娜和詹妮弗后面从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原住民尸体旁跑过,迅速向森林退去。侥幸逃过天狼人攻击的原住民在林间四处奔逃。
  架在普金兄弟肩上的原住民喉间发出一阵“呴呴”的声音,然后突然大声地用当地语言向他的族人说了些什么,本来四处乱窜的原住民像是受到了召唤一般,迅速向一个方向跑去。有几个原住民突然停下转身看见他们的首领被普金兄弟架着,迅速冲过来,拿矛指着他们。
  零星的光子射束从身边穿过。普金兄弟也不与他们争执,将那原住民男子交给了他们,猎狼者们临时充当起了护卫,护着他们迅速摆脱天生视力不佳的天狼人的追击,消失在密林深处。
  热带雨林气候像孩子多变的脸,说变就变,豆大的雨滴没有任何先兆,说来就来,劈头盖脸地砸在身上。若不是常年生活其中,任谁都要迷失在这广袤的原始森林里。
  就连红外和超声探测都似融化在了滂沱的大雨之中,一改往日的灵敏,在这梦幻的林中胡乱地闪烁。失了目标的天狼人在林中晕头转向,一筹莫展。
  密林深处大雨似无尽的珠帘层层叠叠没有尽头,荆棘丛生的小径旁张牙舞爪的枯树似挥舞长指甲的巫婆,俄待自投罗网的猎物送上一顿可口的晚餐。幽黑的森林似吃人的怪兽,脚下的苔藓踩上去颇有些湿滑,人迹罕至的断崖上搭着的吊桥早已经爬满了藤蔓,充当桥面的木板已经七零八落。
  原住民们簇拥着他们的首领齐齐站在断崖边上,一手置于胸前,嘴里念念有词,隔岸向着大雨遮蔽的对岸虔诚地鞠躬膜拜,遮天蔽日的大雨掩住了眼前的一切,也不知道对岸是怎样一片世界?远古的怪兽?巨大的金刚?还是缥缈虚无的童话世界?给人以无尽的遐想。
  伍志轩突然想起了团长讲过的红军飞夺泸定桥的故事,虽然不曾亲历,不过想来肯定极其惊险惨烈,倒不似眼前颇有些似梦似幻的感觉。
  简短的膜拜过后,原住民们逐一攀着吊桥旁边的绳子,两手交替向前小心行去,却没有一人去触碰身旁的吊桥。
  最后的两个原住民保护着他们的首领正要伸手去够绳子的时候,突然有一个转过身来拿长矛对着猎狼者们:“这里不属于你们,快点离开我们的森林。”
  “嘿,听着,不要过分了!”强森即刻恼了起来,伸手就要去夺他的武器。
  “强森!”伍志轩拦住了强森伸出的大手。
  另一个原住民早已虎视眈眈,将矛对准了强森。他们的首领声色俱厉地向他们说了些什么,然后三个人激烈地争辩了一番,最后两个原住民将手在他们首领的肩上搭了一下,缓缓退后两步,稍稍低头,以示服从之意。
  “你们可以跟我们走,但是绝对不允许进入神殿,更不允许亵渎我们的神灵。虽然你们有光子武器,我们也绝不屈服于恶魔的淫威。”
  “好吧,我保证!”伍志轩像那两个原住民一样伸出一只手在他的肩上搭了一下,以示允诺。
  “你们走前面,记住不准走上吊桥,那是神走的路。”
  汀娜和詹妮弗先攀上了吊桥旁的绳索,跟着是小豆子,强森非要走在最后,伍志轩和普金兄弟也不去跟他争,于是普金兄弟和伍志轩先后攀上了绳索,强森身后跟着三个原住民。悬空的绳索有些晃动,强森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哎呀,吓死我了……”之类的话,双脚乱蹬,不时地碰上旁边的吊桥。紧跟身后的原住民恨得牙直痒痒,以至于一踏上对面的断崖,那两个原住民就拿长矛指着他,强森一副无辜的样子:“这不能怪我,我有恐高症。”
  大雨仍然没有停歇的意思,每个人都淋得落汤鸡相似。猎狼者们只得跟在原住民的后面往前慢慢挪动步伐,强森还要走到那两个原住民跟前去,却被伍志轩和普金兄弟夹在了中间,只得放弃了招惹他们的计划。
  热带雨林充沛的雨水加上温暖的阳光滋养着这片广袤的土地——密密层层的树冠,天上垂下的粗壮藤蔓,清新的空气……令汀娜想起了自己的桃源。
  雨中走了不知多久,原住民们突然停了下来,若不是他们的首领在两个人的扶持下轻轻拨开瀑布般垂地的藤蔓,任谁也不会想到藤蔓墙后竟然别有洞天,透过雨帘,猎狼者们讶然地发现一片凹陷的盆地之中合抱粗的大树掩映之下露出了一些建筑的棱角:“??????????”不知道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那原住民首领双手合十直接跪了下来,继而分开双手,掌心向上,整个人拜了下去。所有原住民都放下了手里的长矛,呼啦啦跪下一片,虔诚地拜伏下去。
  颇为尴尬的猎狼者们想着要入乡随俗也跟着拜伏下去。只强森颇有些不情愿,但是碍着大家的行动,不得已也跟着跪拜了下去。
  若不是天狼人的突然出现,原住民们不知道还要跪拜多长时间。
  手持式的声波武器虽然没有舰载武器那么犀利,也足以震飞几个成年男子,震碎人的内脏。
  跟在原住民后面的猎狼者们首当其冲,先是被突然加速袭来的雨水击中,接着被强大的机械波重重摔在藤蔓里和树干上。
  可怜的小豆子不由咯出了两口鲜血——好在倾盆的大雨似层层叠叠的水垫,缓冲了机械波的巨大震荡,这才没有将他柔弱的内脏震毁。
  摔得鼻青脸肿的强森提枪就要还击,却被伍志轩拉了一把,这才发现原住民们顺着藤蔓正往盆地里下去。小豆子趴在维克多的背上,詹妮弗和汀娜两边扶持着,却没有看见鲍里斯,想是在维克多他们前面开路。伍志轩端着大口径光子机枪匍匐在地上,一边观察来路的动静,一边向他打着手势,催促强森赶快撤退。
  强森伸手拍了拍伍志轩的肩膀,然后右手握拳,伸出拇指向后指了指,没有说话,跟在维克多他们后面攀上一根粗壮的藤蔓也向盆地里垂下去。
  伍志轩待所有人的背影都消失后这才猫着腰缓缓向藤蔓墙退去。炸裂的声波子弹将藤蔓震得像打摆子一般颤动不已。
  踩着松软的地面,像是踩在吸满水的海绵,汩汩涌出的浊水没过了伍志轩的脚面。先猎狼者们而下的原住民们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倒霉的强森半截身子陷在覆满青苔的泥沼里,茫然四顾,不知所措。詹妮弗和汀娜刚抛出绳子要将他拉上来,令人沮丧的是她们一用力拉他,脚下松软的地面就向下凹陷下去,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气,甚至连她们都有陷下去的危险。普金兄弟这边也被泥淖淹没了膝盖,定定地不敢乱动,只紧张地注视着强森那边。
  “见鬼,他们想杀了我们。”强森愤愤地咆哮道。
  “闭嘴,强森!”伍志轩打断他道:“嘿,原住民兄弟们,请相信,我们绝不是带着恶意来到这儿的。如果你们愿意被天狼人所奴役,做他们侵略地球的帮凶,那么,你们现在就杀死我们。”顿了一顿,伍志轩接着道:“如果你们仍然视自己为地球的主人,愿意为自己的自由而战,那么,请帮助我们找到水晶头骨,破解水晶头骨的秘密,将天狼人赶出地球。”
  沉默,短暂的沉默过后,两根粗壮的藤条被抛向了强森和普金兄弟,原住民首领自一棵树后闪身出来:“踩积水的地方。”
  强森和普金兄弟攀着藤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从深陷的泥淖里脱身出来,仍然由汀娜和詹妮弗开路,伍志轩殿后,按照原住民首领的指点一路顺利地越过了沼泽。
  “我们是猎狼者,地球的猎狼者,”伍志轩按照原住民打招呼的方式将右手放在原住民首领的肩上:“我们为抗击天狼人而来。”
  原住民首领同样伸出右手搭在伍志轩的肩上:“为抗击天狼人而战。”
  “??????????”原住民首领转身举起长矛,大声说了句什么,躲在树后的原住民全部闪身站了出来,“??????????”齐声呼应他们的首领。
  瓢泼的大雨浇不灭战士的激情,天狼人的坚船利炮毁灭不了燃烧侵略者的星星之火。不同肤色,不同语言的人此时团结在一起,即将为了抗击外来的入侵,为了保护家园而战。
  葱绿的藤蔓墙随着空气的一阵剧烈震荡瞬间被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从天而降的天狼人像跳伞表演的运动员张开巨大的翅膀滑翔而下,瀑布似的藤蔓缠绕着天狼人的翅膀,有些热带丛林特有的食腐藤蔓竟像倒垂的毒蛇,徐徐而动,将胆敢侵犯它的敌人紧紧纠缠,在敌人的挣扎中将藤梢伸入口鼻,任敌人蓝色的血液随雨水流入沼泽,滋养地面和地下的新的生命。
  落入沼泽地的天狼人扑扇着翅膀,几番挣扎,然后陷进了泥淖。不知道他们是否也有地球人的表情变化,如果有的话,那么,此时天狼人的表情不知是否会有几许恐惧,几许绝望,或者还有几许凄凉?
  滑进林中的天狼人貌似逃脱了大自然的惩罚,然而,骤雨似的羽箭一波接着一波地腾空迎接他们。
  侥幸逃脱死亡命运的天狼人每向前迈进一步,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这边,从天而降的树干将入侵者的脑袋砸得粉碎;那边,天狼人被陷阱里尖利的竹刀扎透身体;藤蔓编制的大网将入侵者悬上半空;一触即发的刀网将天狼人的身体刺穿……
  手持式的声波武器和光子武器似野兽般地怒吼,将合抱粗的树干震断,隐身于树后的原住民战士被震得飞起,光子束洞穿他们的身体,然而坚毅的原住民无愧他们高傲而倔强的内心——矛折了,拾根树枝,冲将上去;刀钝了,挥舞双拳,继续战斗;伤了,任鲜血流淌,不打倒敌人,绝不停歇;倒下了,爬起来再战……
  原住民首领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自己的长矛刺入入侵者的喉咙,然后像一截粗壮的树干轰然倒地。
  失了首领的原住民战士一时有些慌张起来,像虎视眈眈的狼群之中寻不见父母的羔羊,张皇失措当中夹杂着些许迷茫。
  老式的镁光信号弹适时地照亮了整片森林,比起地球人来,天狼人似乎更加难以接受强光的照射,以至于他们像是突然盲了一般,没有目标,胡乱地挥舞着巨大的翅膀,甚至硬生生将翅膀撞在大树上将其折断。稍稍适应一点,一群勇敢的原住民战士无视敌人的威胁,像是疯了一般冲上前去抢夺了他们首领的尸体,然后开始撤退。
  眼睛仍有些刺痛的猎狼者掩护着原住民战士迅速向神殿撤退,巨石筑成的建筑依然气势恢宏,却没有看见进出的门户。
  “或者有什么机关?”伍志轩心想。
  奔到近处,他们却没有去开启什么机关冲进去,而是绕过神殿径直向神殿后的密林冲去。
  雨不知何时停了,神殿后的森林笼罩在似梦似幻的浓雾当中,一如童话世界里的迷幻森林。
  跨过横垣的倒树,浓雾笼罩下的密林几难识物,先前用长矛指着强森的原住民战士看起来暂时充当了他们的首领,用手里的长矛小心翼翼地拨开密密层层的不知什么植物,一个大概只能容一人弯腰通过的小洞隐约显现在雾里。
  一众人挨次钻进黑漆漆的山洞,才发现所剩的原住民战士只有十来人了,猎狼者们也都浑身伤痕累累。原住民战士将洞内早就预备好的大石推了过来,堵住了洞口,然后他们的脚步并没有停留,那位临时首领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火把,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将其点亮,领着大家穿过长长的隧道,前方的路被一汪清澈的水潭阻断,潭水的尽头是一整块斑驳的石壁,剥脱的地方显出一些粗犷的壁画来,仍旧清晰的线条像是空中垂下的条条藤蔓,只是每条藤蔓都打着许多的结,不知是什么意思。
  两位原住民战士取下他们首领脖子上的牙饰躬身递给临时首领,临时首领躬身接过,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众人将他们首领的尸体用巨石缚住,几个人合力抬起尸体,像是怕弄疼了他一般,小心翼翼地放入水里。随着汩汩地冒出几个气泡,原住民首领的尸体缓缓沉入了水下。所有原住民战士都将右手置于自己的胸前,嘴里喁喁细语,像是为他们牺牲的前首领祷告。
  伍志轩猜想这可能是他们的葬礼,遂和其他猎狼者们一起也学他们的样子将右手置于胸前,默默祈祷逝者安。
  当喁喁的祷告变成歇斯底里的呼号时猎狼者们被吓了一大跳。原住民战士一个接着一个跃入清澈的湖水,娴熟的泳技令猎狼者们颇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些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游泳的时候竟然也能像灵巧的游鱼。
  “前面是什么地方?”
  “嗯……”犹豫了好久,原住民首领目视潭水流动的方向内心着实挣扎了一番——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带猎狼者们到圣殿去——毕竟他们的族群守护圣物已经上千年历史了,现在突然说它是天狼人侵略地球的工具,这实在是有些荒唐,可是,如果它真是天狼人侵略地球的工具呢?
  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游过圣河,就是供奉圣物的圣殿”。
  “那我们……”詹妮弗颇有些为难:“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游过去?”亲眼看见他们将尸体推进水里,难不成这些人都去与他陪葬?即便不是这样,要跳进存有尸体的湖水,这在心理上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嘿,伙计们,那还犹豫什么?”强森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汀娜和詹妮弗窃窃私语了一阵,两个人也一起跳进了水里,然后是普金兄弟一左一右扶持着小豆子轻轻走进水里,伍志轩提着武器断后。原住民首领转头向来路看了看,一手将火把高举过头顶,跟着跃入了水里——原住民的泳技真是好到了极点,一手高举火把,一手划水竟能游得如此平稳、迅速,要不是他有意等着猎狼者们,早就游鱼般一溜烟游得不见了踪影。
  河道里空气倒还流畅,没有窒息的感觉。游过一段水道前边出现了许多岔洞,原住民首领正一手攀着光滑的石壁,踩着水等在一个岔洞口,然后越往前游,岔洞越多,原住民首领都会停在某个岔洞口等着猎狼者们。水里成群的大鱼被惊得四处逃窜,跃出水面的大鱼尾巴拍在脸上颇有些疼痛。
  游过长长的水道,河道陡然宽阔起来,形成了一泊硕大的地下湖,原住民首领的火把竟然照不出山洞的全景,也不知这山洞到底有多大。头顶悬吊着大大小小难以计数的钟乳石,像庙里倒扣的大钟,也不知有几万年了。犹如天梯般的台阶不知有几百甚至几千阶自水下缓缓向上延伸,止于高处一片悬崖。
  陆续有湿淋淋的人影沿石阶登上高处的平台,地板和岩壁上精美的浮雕组成巨大的羽蛇图案。平台周缘立着十余条尾巴盘成一圈,昂首吐信的羽蛇石雕。平台一侧的山崖上有些突兀地站着一排手执石矛,造型夸张的原住民石俑,身后的山崖上立着两扇巨大的石门。雕花的石门简直是精绝的古代艺术品——精美的浮雕,斑驳的色彩令人震撼,石门两边的崖壁挂满了长短不一、颜色各异的记事用的绳结。
  刚刚走到石俑的跟前,强森就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跟着掉了下去,紧跟着身边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惊叫,浮雕的地板零落的显出数十个近一米见方的洞来。原住民首领、强森、小豆子、詹妮弗和几个原住民战士失了踪影,好在强森下落的时候本能地抓住了地洞口的边缘,小豆子被伍志轩一把拉住,普金兄弟拉住了两个原住民战士,詹妮弗、原住民首领和另外几个原住民战士却消失在了地洞里。燃烧的火把落在浮雕地板上,犹自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刚才还憨态可掬的石俑不知何时变得狰狞起来,挥舞着手里的长矛向留在地面的人们刺来,脚下的浮雕石板像玩拼图游戏一般快速地来回挪动,站在石板上的人都被带倒在地,然后又被带着在地上来回扭动着身体,不断有人再次被投入到了黑黢黢的地洞里。诡异的石俑疯了一般向倒地的人们攻击,大家根本就难以稳住自己的身体,更别说抵御石俑的攻击。已经有不少人受了伤,鲜血将浮雕的蛇头染成红色,显得十分诡异。
  平台周缘的羽蛇石雕竟也凑热闹般往外喷水,然后又哗哗地流进黑黢黢的地洞和石阶下。
  倒地的人们合身在地上滚来滚去,一边避让石俑的攻击,一边避开黑黢黢的地洞,扭曲着身体向石阶靠近。然而,就算滚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活动的地板就像超大号的甲虫驮着他们的身体跑来跑去,各人都被折腾得头晕脑胀。
  好在普金兄弟在一番折腾过后慢慢稳住了身体,一番跳跃、腾挪后终于退回到了来时的石阶上。然后将接近石阶的人拉回到了石阶上。
  张牙舞爪的石俑这才慢慢晃回各自的位置,僵硬的面孔上似乎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容”。平台上的浮雕石板也慢慢停止了晃动,刚才还七零八落的地洞此时